第29章 论饥饿与天界坠落的因果性
玉帝将目光锁定了在福星身上。意识到这样做毫无作用之后，他便将目光指向了相对薄弱的目标——何俊男。
“哟，你就是目前福星的保护对象么？”
他将手掌拍在何俊男的脑门上，轻轻向前一推。何俊男惊讶向后退了一步，稳住了身形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玉帝爽朗地笑了起来。
“看你这反应，明显就是一肚子疑问，但又不敢去问福星吧？毕竟你也就是个人类，而且还是连直视福星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。那我就告诉你吧。关于灵场，关于天庭，以及……”
他说出了那个字眼：
“……关于福星来到灵场前后性格大变的原因。”
福星咬着嘴唇，眉头微蹙，肩头微微颤抖着，但并没有阻止他。
四周的人群像一堵墙似的，将他们三人围在了中间。就算是现在，他们依然在轻松地互相聊着天，看上去和人类全无区别，甚至还有人在玩着手机。
三人之间的谈话，看起来就像是一场预定好的戏剧表演。
“灵场，她多半是这样跟你解释的吧？”玉帝退后几步，转过身，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，“能够强化她的表面功夫，包括性格。这从现象上看并不能算错，却是一种故意曲解前提的说法。”
“灵场并没有将神强化的功能，它只是，会将神的真貌展示到人间。”
真貌？
他望向了福星的方向。她现在的这个状态，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吗？的确，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，即使是福神，也应该有着高傲的姿态。在名字，人格，以及一切特徽之前，她首先是一位神。
“不过这种说法也不准确。倒不如说，展示这个词的词义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错误的。”
玉帝突然向着何俊男打出了一个响指，一道闪光从他的两指之间发射出来。在身体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，闪光消逝，何俊男的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漆黑。
现实就此远去。他的意识似梦似醒，睁眼的时候，突然回到了过去。
“何仔，该醒了。”
睁开眼，何俊男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叔。
火炉已经熄灭了。寒气拥进了破旧的帐篷里，让他的牙齿不禁打起寒战来。
即使在这十二月的寒冬里，他也依然穿着那单薄的，缝满补丁的运动服。冷的话，动起来就好了。但是动起来的话，肚子里的发出尖叫的怪物也就更加猖獗了。
果然人类最大的敌人还是饥饿，只要能有吃的，不管什么样的困难最终都可以克服吧？
不少人，大言不惭地抨击“欲望”，觉得它是不好的东西。而这样的人，一定不会是流浪汉。
他们一定是住在结实的房子里，每天能够满足温饱。而且没有心机，欲望简单地得到了满足。所以才会站到欲望的反面吧。但是，人类之所以能够不断前进，有哪个不是因为欲望的原因？欲望正是人类得以发展的源动力，当人类失去了欲望，也就失去了未来。
而对于无法保证温饱的人来讲，欲望也就是简单的食欲而已。
肚子饿了，就无法行动。但就算这样，只要是为了得到食物，饿鬼就能无所不能。饥饿，是人类最基础的欲望之一，同时也是最不可能违逆的欲望。
即使是嗟来之食，又有谁能保证，自己在饥饿时，能够始终“不食”呢？
何俊男捂着肚子，慢慢地在阴冷的街角垃圾堆里翻找着可以用来卖的东西。
但是肚子实在是饿啊，眼前星星点点，连抬起手臂都觉得困难。
蹲下去可能会好点，但那样的话，估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但是少年并没有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担心。起初会担心，但久了以后他就明白了，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倒下的生物。
只要拥有意志，人就能超乎想象。
“你也该适可而止了，玉帝！”
福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。少年转过身，见到了福星。于是，幻境消失了。他依然站在人群之中，在那玉帝的演唱会场之上。
即使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，但肚子里刚才那恐怖的饥饿感却没有立即消去。那肚腹充盈着酸液的烧灼感，强烈地足以浸透人的灵魂。
“这样你就明白了吧。”玉帝意味深长地笑着，“我刚才只是将你和福星的感观稍微连接了那么一会儿。”
感观连接？
“再给你一个提示吧。神其实是不需要进食的，虽然可以正常将食物吃下并摄取营养，但人类食物的营养对神怎么会有用？但是神依然拥有进食欲望，而他们的食物，便源自灵场。”
“当然不是直接吃掉了。灵场可以补充他们的生命力，一旦神离开灵场的时间过长，就会开始出现因为绝食而产生的禁断症状：身体无力，性格大变。再久一些的话，整个神的特性都会发生变化，或者是神力变得残念，或者是性格变得残念，当然更多的是两者兼而有之。”
也就是说，福星之前之所以会不像神，就是因为无法得到灵场的供养吗？
“我这个灵场，规模其实在地面上也算大的了，但和天宫比依然是什么都不是。换句话说，根本不足以填饱神的肚子。因此，她即使在这个灵场内，饥饿感也没有完全消去。但即便如此，只是恢复一点神的表面功夫的话，倒也绰绰有余……”
那么，难道平时的福星所承受的饥饿感，会比刚才自己所承受的还要强烈？
“没必要和一个人类说这么多吧？”福星终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但你也是希望他知道的吧？”
何俊男一边听着两人的争论，脑子里则在努力的地思考之前玉帝所说的话。他的意思基本就是：神需要灵场才能保持真貌，但现在的神无法保持真貌。也就是说，灵场已经不存在了？
于是，他问道：
“天界不就是你们需要的灵场吗？回去不就好了？”
听到这句话，玉帝愣了愣，然后便狂笑起来。
“你还真厉害啊，我本以为你还一头雾水来着……”他似乎是想找个东西靠着，但是四周除了人便是空地，便只好作罢。”
“没错，这便是今天我所说的故事的核心了。”
二十年前，太平洋上。
天界正在坠落。
剧烈的紫色火焰烧尽了整个空岛，对天界的大陆不断地进行着解体作业。
华美的建筑在远处看来，也只不过是已经被小孩弄坏的散落的玩具残骸。
在接近海平面之前，整个大陆都变成了细小的碎片，进而变为了不可视的灵力的残渣，随风飘散，再也寻不着踪迹。
世界上唯一的神的居所，唯一能够解除神明饥饿感的地方，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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